一个刮风的夜晚，在埃隆·马斯克位于德克萨斯州麦格雷戈的SpaceX工厂里，朗尼·勒布朗和他的同事们意识到他们遇到了问题。

他们需要将泡沫绝缘材料运送到火箭公司的主机库，但没有绑带来固定货物。勒布朗是一名相对较新的员工，他提出了一个减轻负担的解决方案:他坐在上面。

卡车开走后，一阵风把勒布朗和拖车上的绝缘材料刮走了，把他头朝下撞到人行道上。38岁的勒布朗九个月前从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他在现场被宣布死于头部创伤。

美国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OSHA)的联邦检查员后来认定，SpaceX未能保护勒布朗免受明显的危险，并指出了违规行为的严重性。勒布朗的同事告诉OSHA, SpaceX没有方便的连接方式，也没有处理此类负载的流程或监督。根据检查报告，SpaceX承认了这些问题，该机构指示该公司进行七项具体的安全改进，包括更多的培训和设备。

这并不是SpaceX发生的最后一起严重事故。路透社的一项调查发现，自2014年6月勒布朗去世以来，马斯克的火箭公司无视工人安全法规和其在全国范围内具有固有危险的火箭和卫星设施的标准做法，工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通过采访和政府记录，该新闻机构记录了自2014年以来SpaceX员工至少600起受伤事件。

许多是严重的或致残的。这些记录包括100多名工人割伤或撕裂伤的报告，29人骨折或脱臼，17人的手或手指“被压碎”，9人头部受伤，包括一例颅骨骨折，4例脑震荡和一例创伤性脑损伤。这些案件还包括5起烧伤、5起触电、8起导致截肢的事故、12起涉及多个未指明身体部位的伤害，以及7名工人眼睛受伤。其他伤势相对较小，包括170多起拉伤或扭伤的报道。

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这样的伤害反映了一个混乱的工作场所，在那里，经常缺乏训练和过度疲劳的员工经常跳过基本的安全程序，以赶在马斯克严苛的太空任务最后期限前完成任务。据包括一名前高管在内的十几名现任和前任员工透露，由马斯克在20多年前创立的SpaceX采取的立场是，员工有责任保护自己。

马斯克本人在参观SpaceX网站时，有时对安全问题显得漫不经心:四名员工说，他有时会玩一个新奇的火焰喷射器，还不鼓励员工穿安全黄色，因为他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十几名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这种松懈的安全文化部分源于马斯克对官僚主义的蔑视，以及SpaceX内部的一种信念，即它正在引领一种迫切的追求，即在太空中建立一个避难所，以躲避垂死的地球。

前SpaceX高级航空电子工程师汤姆·莫林(Tom Moline)说:“埃隆的理念是，SpaceX的使命是尽快登上火星，拯救人类，这种理念渗透到公司的每一个角落。”莫林也是一群因提出工作场所投诉而被解雇的员工之一。“公司有理由抛弃任何可能妨碍实现这一目标的因素，包括工人安全。”

据熟悉事故的八名前SpaceX员工称，2022年1月的一次严重伤害是由一系列安全故障造成的，这些故障说明了SpaceX的系统性问题。在那次事故中，一个部件在猛禽V2火箭发动机的压力测试中脱落，导致员工弗朗西斯科·卡巴达的头骨破裂，使他陷入昏迷。

消息人士对路透表示，加州霍桑工厂的高级管理人员曾多次被警告，匆忙开发发动机的危险，以及员工培训和零部件测试不足的问题。其中两名员工说，在测试前发现了故障并击中工人的部件存在缺陷，但没有得到修复。

卡巴达的妻子告诉路透社，该公司无视其家人试图找出他没有受到保护的原因。“如果能接到埃隆·马斯克的电话就太好了，”Ydy Cabada说。“但我想，对他们来说，工人只是一次性的。”

路透社总共采访了30多名了解SpaceX安全措施的人士，其中包括20多名现任或前任员工。许多消息人士都要求匿名，理由是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或法律后果。

SpaceX没有回应路透社的提问和本文调查结果的详细描述。

路透社记录的600多起SpaceX造成的伤害只是总病例数的一部分，这一数字尚未公开。自2016年以来，OSHA要求公司每年报告他们的总受伤人数，但SpaceX的设施在这些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提交报告。

路透社发现的大约三分之二的伤害发生在SpaceX没有报告年度数据的年份，OSHA收集这些数据是为了帮助优先考虑对潜在危险工作场所的现场检查。

路透社通过查阅工人诉讼中的法庭文件、员工医疗记录、州工人赔偿要求和紧急呼叫记录，发现了600多起受伤事件的细节。该通讯社还通过公开记录请求获得了SpaceX的内部受伤日志，该公司在发生严重安全事故后将这些日志交给了联邦和州安全检查员。这类日志很少公开。监管机构要求公司保留包括个人受伤情况描述在内的记录，并应要求提供这些记录。

在多年未向监管机构报告年度受伤和疾病统计数据后，一些SpaceX网站在2021年或2022年开始提交数据。2022年的数据更为完整，显示了SpaceX三个主要工业设施的受伤率远远超过了航天工业的平均水平。

2022年，该公司位于德克萨斯州布朗斯维尔附近的制造和发射设施的受伤率为每100名工人4.8人受伤或生病，比航天工业平均水平0.8人高出6倍。该公司在勒布朗去世的德克萨斯州麦格雷戈市的火箭测试设施的失败率为2.7，是平均水平的三倍多。该公司位于加州霍桑的制造工厂的工伤率是平均水平的两倍多，每100名工人中有1.8人受伤。该公司位于华盛顿州雷德蒙德的工厂的生产率为0.8，与行业平均水平相同。

2022年，SpaceX在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Kennedy Space Center)和卡纳维拉尔角(Cape Canaveral)的另外两个设施无法与行业平均水平相比。肯尼迪没有报告当年的伤病数据。该公司将卡纳维拉尔角列为一个不同的行业子类，政府不计算平均费率。

肯尼迪网站确实报告了2016年的受伤数据，这是第一年被要求这样做，但此后一直没有报告。那一年，该工厂报告的数据显示，每100名工人中有21.5人受伤，约为行业平均水平的27倍。该工厂当时只雇佣了50名员工;它刚刚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接管了一个发射台。据SpaceX报道，其中16名工人受伤。NASA表示，到2021年，肯尼迪机场的就业人数已增至1100多名。(参见以下路透社分析SpaceX安全记录的相关报道。)

十几名工人安全专家说，SpaceX糟糕的安全记录凸显了在监管宽松、快速扩张的美国航天行业工作的危险。近年来，其他主要航天公司也未能向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报告年度工伤数据。

路透社查阅了SpaceX的州和联邦安全违规记录，发现该公司没有因数据报告失败而受到制裁。对于检查人员在SpaceX工人事故后发现的安全违规行为，州和联邦监管机构只征收小额罚款，通常在几百到几千美元之间。

在对路透社提问的书面答复中，OSHA没有对SpaceX的工人安全记录或涉及该公司的执法决定发表评论。该机构没有解释为什么它从未将SpaceX多年来未能报告伤害数据的原因，称“得出结论是不公平的”，因为它不知道“具体情况”。路透社使用该机构自己的记录记录了安全报告的失误。

该机构确实表示，它最近普遍加强了对企业的检查，并对严重案件发出了更严厉的处罚。

加州职业安全管理局(OSHA)没有回应路透的提问。

美国宇航局表示，迄今为止，作为私人太空承包商，它已向SpaceX支付了118亿美元。该机构没有对该公司的安全记录发表评论，但表示可以选择执行合同条款，要求SpaceX“拥有强大而有效的安全计划和文化”。

SpaceX在给OSHA和CalOSHA的书面回复中为其安全措施进行了辩护。在回应对卡巴达事故的调查时，SpaceX向CalOSHA辩称，该公司不应对此类伤害负责，因为它提供了广泛的安全培训，而且故障是不可合理预见的。该公司写道，这些部件故障和由此造成的伤害的责任落在了一群被称为“负责任的工程师”(re)的员工身上。

“可再生能源公司最终要对其组件和系统的各个方面负责，”包括安全，该公司写道。“简而言之，RE是SpaceX的授权代表。”

安全专家驳斥了SpaceX的说法，即它可以将公司确保工人安全的责任转嫁给其雇用的特定工程师。在2009年至2017年期间担任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副助理部长的乔丹·巴拉布(Jordan Barab)称这一想法“荒唐可笑”。

OSHA告诉路透社，雇主，而不是指定的雇员，有责任确保一个无危险的工作场所。

前布朗斯维尔焊工和生产主管特拉维斯·卡森(Travis Carson)表示，SpaceX通常让员工负责自己的安全，几乎没有培训或监督。

“SpaceX的安全理念是:‘我们让你决定什么对你来说是安全的’，这实际上意味着没有问责制，”卡森说，他在建造潜艇等危险工作中工作了20多年。“在工业环境中，这是一种糟糕的做法。”

 

“没有问责制”

自2002年马斯克与人共同创立SpaceX以来，他自由奔扈的创业精神对年轻技术工人有着强大的吸引力。SpaceX的一些员工表示，由于该公司的发展速度超过竞争对手，并提供包括内部医疗诊所和私人公司股票在内的福利，他们急切地加入了该公司。该公司拥有1.3万名员工，截至今年早些时候，其估值约为1500亿美元。根据该公司的一份文件，马斯克拥有42%的股份和79%的投票权。

SpaceX取得了重大突破。这是第一家将人类送入轨道的私人公司。该公司旗下的星链(Starlink)现在是全球最大的卫星运营商。包括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的蓝色起源(Blue Origin)在内的竞争对手一直在努力跟上SpaceX可重复使用火箭的步伐，后者大幅削减了发射成本。

SpaceX的一些工程师说，他们喜欢在一个没有官僚主义的环境中与有创造力的同事合作。

德克萨斯州麦格雷戈(McGregor)的前工程师克里斯·坎宁顿(Chris Cunnington)说，“SpaceX避免了一定程度的繁文缛节，这使得它能比NASA或私人竞争对手走得更快”。他说，他相信SpaceX在速度和安全之间取得了很好的平衡。

该公司布朗斯维尔工厂的其他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该公司对结构化流程的蔑视让工人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布朗斯维尔工厂在2022年的受伤率最高。

2014年，SpaceX开始建造布朗斯维尔基地，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为了马斯克火星任务的中心。该工厂位于德克萨斯州和墨西哥边境，雇佣了1600多名工人，集制造、测试和发射于一体。这是SpaceX公司星舰计划的基地，该计划旨在更快地制造更便宜的火箭。

据包括莫林和卡森在内的六名熟悉该网站运营的现任或前任员工透露，布朗斯维尔的管理人员中，很多人都是20多岁，他们为了在最后期限前完成马斯克的任务，工作时间非常紧张。据其中四名员工说，一些工人有时会在工厂里过夜，这样他们每周就能工作80多个小时。

卡森于2019年和2020年在布朗斯维尔工厂担任焊工，并于2021年和2022年作为生产主管返回。他说，一些员工在没有处方的情况下服用了阿得拉(Adderall)，这是一种通常用于治疗注意力缺陷障碍的兴奋剂。卡森和其他三名现任或前任布朗斯维尔工人说，还有人在浴室里睡着了。

为了加快工作速度和降低成本，SpaceX开始在墨西哥湾未开发海滩旁边的帐篷里制造火箭。SpaceX的工人说，工人们每周工作六天，每天焊接火箭部件长达12小时，温度往往超过华氏100度。当他们被热制服后，给他们静脉输液，然后让他们回去工作。

据六名现任和前任工人说，当强风扰乱工作时，主管们关闭了帐篷，关闭了对安全焊接至关重要的通风设施。OSHA警告说，焊接不锈钢会产生剧毒、致癌的粉尘。该机构告诉路透社，它要求公司通过空气采样来评估这种环境的危险性，并在必要时实施“呼吸保护计划”。前焊工菲利普•弗鲁格(Phillip Fruge)说，他曾要求管理人员提供通常用于保护焊工肺部的呼吸器，但他们没有提供。

“我们可以看到灰尘的云充满了帐篷，”弗鲁格回忆说。“每个人都在日复一日地呼吸着它。”

卡森说，他曾敦促上级采取更好的安全措施，但被忽视了。他回忆起自己在2021年担任主管的第一天走进一枚正在建造的火箭内部的情景。另一位在他上方20英尺处工作的经理不小心放下了一个近100磅重的起重机，差点砸中卡森。

卡森说:“这就像在其他地方发动进攻，但不是在SpaceX。”“他们需要人手，而埃隆需要完成任务。”

卡森本人最终在2022年1月与老板发生冲突后被解雇。卡森是非洲裔美国人，他说他推搡了一位年轻的经理，因为他一再称卡森为“男孩”，尽管卡森要求他停止。“男孩”被美国人广泛认为是一个种族歧视的绰号，用于指代黑人。据卡森说，这位主管没有受到纪律处分，记者无法联系到他置评。路透社无法独立证实SpaceX是如何处理这一事件的。

十几名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SpaceX有时会急于招聘员工，但经常无法对新员工进行适当的培训或装备。例如，他们说，没有经验的工人在没有经过培训的情况下就拿到了焊接工具。其中四名员工是刚从大学毕业的管理人员，他们描述了在几乎没有指导的情况下，对危险活动的安全性做出艰难决定的经历。

根据OSHA的检查记录，2021年11月，布朗斯维尔的两名技术人员正在使用带有提升磁铁的起重机移动重达500磅的方形钢管。OSHA的结论是，由于起重机的设计只能提升300磅的重量，油管坠落并压碎了一名工人的手。

据报道，这名员工在手术后需要长期治疗，包括部分切除无名指。该员工的名字在该机构给路透社的检查报告中被涂黑。该机构指责该公司未能确保员工测试起重机是否能举起重物。SpaceX对由此产生的43506美元罚款提出上诉，并在同意纠正报告中发现的工人安全问题后，将罚款降至8701美元。

2021年的一个夏夜，弗洛伦蒂诺·里奥斯在SpaceX的布朗斯维尔基地工作时，眼睛严重受伤，当时他正在离地面约25英尺的地方，将两根横梁固定在发射台上。里奥斯在接受采访时说，一名起重机操作员没有注意到里奥斯发出的手势，错误地试图移动固定在原位的横梁。这个错误导致连接起重机和横梁的链条断裂，击中了里奥斯的脸。在场的另一名工人证实了里奥斯的说法。

里奥斯说，球队应该有对讲机，而且之前已经要求管理层提供更好的照明。

里奥斯说，血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他沿着一根横梁慢慢走到一个平台上，在那里他被放下来。他的律师理查德·伊诺霍萨(Richard Hinojosa)说，在现场医疗诊所为他进行检查的SpaceX员工告诉他，他可以在下一个班次回去工作，尽管他的视力仍然不太好。路透社无法独立证实SpaceX医疗诊所的评估。

里奥斯当晚去了医院。根据路透社查阅的医疗和工人赔偿记录，医学扫描显示他肿胀的左眼有创伤。他还是继续工作了几天。记录显示，当他寻求进一步治疗时，医生告诉他，他的眼睛失去了视力，在法律上是失明的。

现年55岁的里奥斯说，他不能再开车或从事建筑工作了。他起诉SpaceX公司，指控该公司疏忽大意，未能实施或遵守工人安全程序，导致了这次伤害。“这不安全，”里奥斯说，并补充说管理层从未解决过这些问题。

在法庭记录中，该公司辩称，力奥斯自己的疏忽是罪魁祸首。案件仍在审理中。

里奥斯说:“我以前是一个不喜欢闲坐的人。“为了满足孩子们的需要，我日夜工作。现在，我不能了。”

 

快捷安全

 

去年1月18日，在加利福尼亚州霍桑的SpaceX工厂进行压力测试时，猛禽V2发动机的一部分脱落。该部件是一个燃料控制器组件盖，斜撞到了SpaceX技术人员卡巴达的头部。家人说，近两年过去了，这位三个孩子的父亲仍处于昏迷状态，头骨上有一个洞。

去年，这起事故引发了新闻，但直到现在，有关事故原因的报道还很少。据路透社采访的八名熟悉该事件和测试准备工作的SpaceX前员工称，该事件源于霍桑基地的几处安全漏洞。

其中两名员工说，事故的部分原因是一个简单的错误:一名工程师开始测试时，卡巴达仍然离发动机太近，没有受到爆炸或飞行碎片的保护。

据一位知情的前雇员说，至少在事故发生前一年，高级管理人员就多次被警告，压力测试人员没有遵守标准的工人安全协议，比如设置防护屏障或让人员离开测试区域。这名员工说，这种测试应该在覆盖整个发动机的“boom box”下进行，以保护工人。根据上述消息人士和路透看到的一份文件，经理们一度拒绝了一项由压力测试人员撰写并提出的新培训计划，理由是它会造成延误。

两名工作人员说，另一个关键因素是，在事故发生前的几个月里，SpaceX的高级管理人员指示工程师在将单个火箭部件组装成发动机之前，终止或限制对它们的测试。工人们说，这些管理人员是在回应马斯克要求加快猛禽发动机项目进展的要求。

他们说，通常情况下，该小组会对发生故障并击中卡巴达的掩体进行更广泛的测试。

尽管如此，据两位知情人士透露，有限的测试还是发现了一个潜在的危险缺陷。他们说，该部件经过了重新设计，以纠正这个问题，但在对Cabada造成伤害的压力测试之前，新部件还没有准备好。路透社无法确定该缺陷的确切性质。

SpaceX拒绝了一项更严格的训练计划，限制测试的举措，以及在事故发生前发现了盖子的缺陷，这些都没有被报道过。

在对CalOSHA检查的书面回应中，SpaceX表示，在该部件失败之前，它已经对其进行了充分的分析和测试。

十多名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SpaceX愿意走捷径，跳过一些工人保障措施，这有助于它远远领先于竞争对手，并获得利润丰厚的政府合同。去年，SpaceX超越波音，成为NASA第二大供应商。

SpaceX的十几名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该公司还通过一种结构提高了开发速度，这种结构赋予了管理人员高度的自主权，但也增加了安全风险。该公司分为三个团队:工程、制造和测试。工程领导层包括SpaceX指定的负责制造安全的“负责任的工程师”。但据两名知情员工透露，这些工程师对其他团队几乎没有控制权，包括对他们开发的发动机和零部件进行压力测试的团队。

工人们说，在Cabada受伤的那次测试中，这种松散的结构意味着测试团队从未与负责的工程师团队协调过。

在卡巴达事故发生后，CalOSHA检查员详细说明了其他安全漏洞。该机构的记录显示，一名参与压力检查的员工告诉他们，在此类测试之前，该公司通常不会进行全面的安全检查。记录显示，另一名官员说，发动机应该“在没有人员在场的情况下”进行更多的测试。

记录显示，SpaceX反驳了该机构关于该公司未能保护卡巴达的发现。该公司将责任归咎于一位特别负责任的工程师，称他“在开发、测试和生产的整个生命周期”对有缺陷的外壳的安全负责。据三名知情员工透露，SpaceX因该事件解雇了这名工程师和同一团队的一名经理。

卡巴达的妻子伊迪说，SpaceX公司没有回应家人试图找出他受伤原因的努力。代表她的洛杉矶律师迈克尔·桑切斯(Michael Sanchez)表示，该公司从未回答过他的询问，包括一封2022年3月的认证信，要求提供事故的任何监控录像的副本，并建议SpaceX保留任何其他相关记录。Ydy Cabada曾考虑提起诉讼，但尚未提起诉讼。

“SpaceX没有回一个电话，”桑切斯说。

弗朗西斯科的妹妹伊芙琳·卡巴达(Evelyn Cabada)说，这场事故摧毁了这个家庭。她说，除了头部严重受伤，她哥哥还在医院得了肺炎和脑膜炎。

Ydy Cabada说，家人仍然希望他能从昏迷中恢复过来。

“医生一直说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说。“他要从那张床上爬起来，真是奇迹。”

 

火焰喷射器和安全黄色

众所周知，马斯克是一位事必躬亲的管理者。现任和前任员工说，他直接参与了下达有时不切实际的最后期限的工作。工程师莫林说，马斯克对调度的大量参与导致了“比其他情况下更不安全的工作条件”。

一位前SpaceX高管为马斯克辩护说，他会听取那些愿意在安全问题上与他“针锋相对”的员工的意见，并认真对待他们。

另一位前高管表示，马斯克关心他的员工，当他们受伤时，他会感到不安，但安全并不是马斯克的首要任务之一。这位前经理说，马斯克认为“工人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安全”。

这位前高管表示，公司高层知道其受伤率很高，但将问题归咎于在一个危险的行业雇佣了大量年轻员工。两位前高管说，SpaceX的领导人还认为，不应该用与竞争对手相同的标准来要求公司，因为SpaceX监管着更多的任务和制造。

路透社采访了四位工人安全专家，其中包括OSHA前副助理部长Barab，他们认为，这种态度是一个危险信号，表明一家公司正在将根本不安全的环境合理化。

巴拉布说:“SpaceX不应该仅仅因为他们在做创新工作，就免于保护工人免受伤害或死亡。”

SpaceX的四名员工告诉路透社，马斯克参观位于霍桑的SpaceX基地时，经常玩喷火器，这让他们感到不安。2018年，马斯克的隧道建造公司“无聊公司”(Boring Company)向公众推出了这款价值500美元的新奇产品。网上发布的视频显示，它可以射出超过5英尺长的火焰。在有关当局没收该装置的报道中，Boring公司后来将该装置更名为“非火焰喷射器”。

一位工程师说，多年来，马斯克和他的副手们都觉得挥舞着火焰喷射器，在其他人附近发射火焰喷射器，并“像中学生一样”咯咯地笑着，这很“滑稽”。马斯克在2018年发推文说，火焰喷射器“保证能让任何派对活跃起来!”这位工程师说，在SpaceX，马斯克在近距离的办公室环境中玩这个设备，他一度担心马斯克会把别人的头发点着。

据三名前SpaceX主管称，马斯克在加州和德克萨斯州还因订购被涂成工业安全黄色的机器，将其重新涂成黑色或蓝色而闻名，因为他讨厌鲜艳的颜色。主管们说，经理们有时还会告诉工人们不要在马斯克周围穿安全黄色背心，或者用红色胶带代替黄色安全胶带。

霍桑的前运营和自动化工程师佩奇·霍兰德-蒂伦(Paige Holland-Thielen)说，工人们经常走得离发动机测试和火箭制造设施太近，因为公司没有封锁区域或设置警告标志。

“有一次我走出大楼的门，那里有一只巨大的起重机，”她回忆说。“一群戴着安全帽的人开始对我大喊大叫，让我回去。”

荷兰-蒂伦和莫林也在霍桑工作，他们是2022年夏天被解雇的9名工人之一，此前他们在一封公开信中提出了工作场所的投诉，最终有数百名员工签名。这封信批评了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对针对他的性骚扰指控的轻率回应，他否认了这些指控。它还批评了一种不理会员工担忧和不公平执行纪律政策的管理文化。此后，起草这封信的八名工人向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Board)提起诉讼，指控SpaceX存在不公平的劳工行为。

莫林说，SpaceX首席运营官格温·肖特韦尔告诉他，他被解雇的原因是分散了员工前往火星的注意力。“请专注于你的工作和SpaceX的使命——让人类尽快到达火星，”Shotwell在路透社看到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告诉他和Holland-Thielen等人。

肖特韦尔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死亡和7000美元的罚款

安全监管机构的记录显示，由于未能报告年度安全数据，也没有在联邦和州检查人员审查的事故中保护工人，SpaceX几乎没有受到安全监管机构的惩罚。

监管记录显示，OSHA和CalOSHA对这位亿万富翁的火箭公司罚款总额为50,836美元，原因是该公司违反了一名工人的死亡和七起严重的安全事故。

OSHA没有就对SpaceX的检查造成的适度处罚发表评论。

SpaceX在加州的受伤历史和监管摩擦凸显了工人安全监管的局限性。美国工人安全监管专家说，罚款有法律上限，对大公司几乎没有威慑作用。他们说，联邦和州监管机构也长期存在检查员人手不足的问题。OSHA没有回答有关人员配备水平的问题，但表示“将资源集中在危险工作场所”。

卡洛沙对导致卡巴达头骨骨折的违规行为处以18475美元的罚款。SpaceX对该机构将违规行为归类为“严重”提出异议，但未能成功，并提出上诉，认为罚款过高，要求将罚款降至475美元。

在另一起案件中，CalOSHA在一起导致腿部截肢的严重事故发生后从未对该公司进行检查。但该机构可能根本不知道事故的发生:路透社查阅了该机构的文件，发现它没有2016年事故的记录。

联邦和州法律要求公司立即报告所有因员工死亡、截肢和受伤而入院的情况。目前尚不清楚SpaceX是否曾报告过这次受伤。该公司和CalOSHA都没有评论为什么该机构没有报告。

如果SpaceX没有报告这起案件，“我认为他们没有任何借口，”前职业安全与卫生管理局副律师安·罗森塔尔(Ann Rosenthal)说，她在2018年之前一直为该机构处理法律事务。这起事件导致史蒂文·特罗林格(Steven Trollinger)在执行回收一枚落在太平洋上的火箭的任务时腿被压碎，根据特罗林格提交的诉讼记录。事故发生时，他和其他SpaceX员工正在两艘飞船之间转移。特罗林格在诉讼中称，SpaceX知道其中一艘飞船没有正确配备旨在确保工人安全的转移平台，但还是继续进行了下去。

法庭记录显示，拒绝置评的特罗林格与SpaceX达成了和解，和解金额未透露。

在加州另外两起严重伤害事件(2017年截肢两根手指和2021年严重膝盖受伤)之后的检查中，CalOSHA分别征收了750美元和5060美元的罚款。记录显示，今年3月，当一名工人的手指被截肢时，检查人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前往现场。

2014年，德州工人朗尼·勒布朗(Lonnie LeBlanc)从一辆拖车上摔下身亡后，OSHA的记录显示，在检查人员发现安全漏洞后，OSHA与该公司达成了所谓的非正式和解。该和解协议允许SpaceX支付7000美元的罚款。

勒布朗的兄弟克里斯·韦默(Chris Weimer)和叔叔罗恩·韦默(Ron Weimer)说，直到路透社告诉他们，他们才知道OSHA已经调查了这起死亡事件，并发现了违规行为。

罗恩·韦默说，火箭制造的危险性不能成为他侄子死亡的借口。

“有一种方法可以做危险的工作，”他说，“而不会有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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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

SpaceX的安全:路透社如何分析工作场所的伤害

 

路透社通过各种公开记录记录了SpaceX至少600起受伤事件，包括该公司自己在监管机构检查的三个设施的受伤记录。

这些日志通常是由公司保密的，但当SpaceX被要求将它们交给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OSHA)和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家国有子公司CalOSHA的检查员时，它们就成了公共记录。路透社通过公共记录请求获得了这些日志，其中包括特定年份每起伤害的简短描述。他们分别在加州霍桑的三家工厂工作了一到五年;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以及华盛顿州的雷德蒙德。

路透社还通过其他公共记录和对这三个地点以及德克萨斯州布朗斯维尔的其他三个设施的员工采访记录了受伤情况;麦格雷戈,德州;以及佛罗里达州的肯尼迪航天中心。这些记录包括工人诉讼中的法庭文件、员工医疗记录、州工人赔偿要求和紧急呼叫。

选择这六个基地是因为它们是SpaceX最大的工业设施，从事制造、测试或火箭发射。

路透社还使用自2016年以来要求向OSHA提交的年度数据，计算了其中一些设施2022年的年度工伤率。路透社使用OSHA公式计算了工厂的工伤率，该公式使用一家公司的总工作时间来估计每100名全职工人的年工伤率。用于计算SpaceX费率的数据还包括少量疾病。

在2021年和2022年之前，SpaceX的设施通常不会提交所需的数据，每个站点都有4到6年的时间没有提交数据。

当将这些比率与航天工业的平均比率进行比较时，该新闻机构使用了美国劳工统计局(BLS)每年估计的平均工伤和疾病比率。劳工统计局通过从特定行业的公司收集具有代表性的数据样本，得出行业平均水平;根据法律规定，它不能公布接受调查的个别公司的数据。

和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一样，劳工统计局也是美国劳工部的一个部门，这两个机构在相同的指导方针下从公司收集工伤数据。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建议公司使用劳工统计局在其行业中的平均水平作为其工人安全绩效的基准。

在向OSHA提交工伤数据时，SpaceX将自己归类为“导弹和太空飞行器制造”行业的一部分，这是一个监管数据收集类别，是更大的航空航天业的一个子集。劳工统计局估计，到2022年，该行业的平均伤病率为每100名工人0.8人，这一比率近年来没有太大变化。

对于卡纳维拉尔角的一个设施，SpaceX为2022年列出了一个不同的航空航天工业子类别:“航天器运输，货运”。该设施无法与行业平均水平进行比较，因为劳工统计局没有针对该子类别的数据。肯尼迪航天中心的另一个设施没有向OSHA报告2022年的年度工伤数据。

(玛丽莎·泰勒报道;Joey Roulette补充报道;Michele Gershberg和Brian Thevenot编辑)

路透